疫情下一个广州包工头的自述工程人太心酸了

放大字体  缩小字体 2020-04-04 22:11:41  阅读:7596 作者:责任编辑NO。许安怡0216

*来源:观点(baobaobutong)

我是一个包工头。

当然,“包工头”是行业外人士对我们的普遍称呼。在我自己看来,我就是一个小老板,当然也不算很小,不是简单的那种农民工的工头。

我从事建筑行业,之前是广东某三线城市的一名公务员。改革的春风吹来,看到周围的朋友都发财了,我也心动了,于是毅然下海。

今年,是我混迹建筑行业的第16个年头在这16年间,我切身感受到了中国的经济变化之快,也体验到了体制内没有的生活。

没想到,天有不测风云,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,让我措手不及。

我感觉生意越来越难做了!

这场疫情差点要了我的命

在大部分人的意识里,“包工头”是一个略带贬义的称呼,也含有不屑的语气,等同于“土老板”。

我不承认自己是土老板,好歹还是有点文化的,虽不敢号称“儒商”,但也不土。

当初之所以砸掉金饭碗下海,是受到家乡人的影响。在我家乡人眼中,“包工头”熠熠生辉,是和“有钱”、“成功”联系在一起的。我正是在虚荣心的膨胀下,也决意想当“包工头”风光一把。

但等到自己进入建筑行业多年后才明白,“包工头”的日子并没有外界人所想象那样风光,更多的是无奈、压力和辛酸。

在上个世纪90年代,建筑行业确实存在暴利,我很多早期的老乡都经历了一夜暴富。但到我入行那会,建筑行业的暴利时代已过去了,竞争越来越激烈。

送礼搞关系、陪酒赔笑、点头哈腰,这些我都经历过,时常感觉自己就像个公关。但即使是这样,你也不一定能拿到项目,这里面还有很多门道。

2年前,我和老乡一起承包了一个写字楼的装修改造工程,我们和开发商签了合约,交了100万保证金,我出了70万,我老乡出了30万。

谁成想,工程一直磕磕碰碰,进展缓慢。到了2019年的下半年,由于多种原因,开发商“破产”,工程已经无法进行下去。但这时候,部分材料款以及30多名工人的工资,都需要我和老乡来垫付。

我们不甘心,找开发商讨要了多次,最终还是没有拿到工程款,而且连之前的100万元项目保证金也打了水漂。到最后,我们只要到了一张300万的欠条。

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一种情况,但数额这么大的,这是第一次。虽说手头上也还有几个工程,但挣的钱远远无法堵上这个窟窿。

无奈之下,我只好把我在佛山三水的房子拿到银行抵押,最终抵押贷了80万。当时已经临近过年,我第一时间就把这笔钱发了工资,让我手底下的兄弟们回去过个好年。

本来想着年后好好再接几个工程,这次就当走霉运了。但没想到,这场疫情把我的计划彻底打乱了。

过年以后,疫情越来越猛,我的工程根本没法开工。

工程都是按进度收款,无法开工就没有一点收入。开发商根据合同根本不给我任何帮助,而我大部分的资金都压在了机械设备、材料、人工工资上面,账上几乎没有多余现金流。

加上还欠着一笔巨款,我大致计算了一下,哪怕把我的车卖了,也只能撑到4月份。

做工程这么多年,我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肩上的压力很大。

一方面是工程款不到位,一方面是农民工马上要工资,中间连任何回旋的余地都没有,我就只能自己垫着工资。

说实话,我们就是“垫资专业户”。现在由于政府、业主等缺钱,PPP模式的到来,我们的垫资额度就更加的高,风险也更加的大。但是即使这样,我们又能怎么样呢?依然得干,因为你作为包工头,既然带了一帮兄弟们、乡亲们出来干活,我就要对他们负责。

我时常觉得,干工程就像赌博。拿到工程后,就赌工程款能按时到位,特别是承包房地产开发的工程,就希望开发商的房子好卖,让自己能够及时拿到钱。一旦开发商的房子不好卖,那工程款十有八九会被拖欠。

前几年有点老本还可以再撑一下,如今遇到疫情,可能连最后的棺材本得赔进去了。其他人在疫情期间吃了睡睡了吃,而我每天一睁眼就是成本支出(机械设备款、材料供应商、人工工资、银行利息、亲戚朋友的借款等等),平时我咬咬牙也就能挺过去,可如今这个疫情不知道啥时候能结束,我真的怕我撑不住了。

在我们包工头圈子,流传着这样一个共识。

包工头有“三怕”:一怕工地财务来电,二怕甲方不按时付工程进度款,三怕工伤事故。

太难了!

借钱太难了

这场疫情,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,把我的资金防线、心理防线,各种防线都冲垮了。

时至今日,疫情形势逐渐好转,复工在即,新一年的招标又要开始了,但摆在我面前的难题却无法解决。

一方面,接工程吧,新的一年就能缓过来,但需要资金。经过此次疫情,我身上已经没有一点多余的资金。

另一方面,不接工程吧,只能干耗着,把手上的工程做完。但满打满算做完,今年也只能是勉强续命,根本无利润可言。

说实话,多年来,我最大的压力就是资金压力。自己接触了不少的工程大项目,小则大几千万,大则几亿,以自己的业务能力、管理能力、技术力量,可完全按合同完成任务,这样的项目可以令自己的事业冲上一个新台阶。但问题是,这种大工程建设项目前期的启动资金就要二三千万元,没有这样的经济实力,只能忍痛放弃。

在这件事情上,我深刻地明白到了啥叫“资本”:资金就是本钱,就是钱生钱。我和许多小型、微型企业创业者一样,拥有创业的劲头与梦想,也有创业能力、管理企业经验,但万事俱备,只欠资金。

我可以笃定地说,如果资金足够,很多包工头释放的创业能量是不可估量的。

为了融到钱,我想过很多办法,首先想到的就是找银行。

实话说,在做包工头以前,我一直以为只要你的信用良好,就可以从银行贷到款;可以等我自己跑到银行后,我才发现,都是累(泪)!

首先,银行部门众多,手续复杂。借一次钱,跑个五六次,手续办个两三月都是常有的事情。除了用自己手上的房子抵押给银行,其他手段从银行根本就借不到什么钱。自己平常工程的事情本来就多,每次为了资金跑银行,还少不了陪酒送礼。尽管如此,还是经常这个审核不过,那个行长不批,每次以为马上能行就总会出现新问题。

辛苦打拼十几年,手上的现金微乎其微,自己的几套房子都已经抵押给银行,每月还款还不能断,心力交瘁!还真是应了那句话:越急越见鬼!

民间借贷我也试过。去年3月,好不容易通过我小学同学接到一个项目,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。但是我又缺钱,只好在民间借贷了。其实我也知道,这种资金就是毒药,但也没办法了,借不到钱,项目就没了。

我一个哥们,在工地资金紧张时,向乡下高利贷者借了200万元,月息3分,每月利息6万元,到头来,工程的利润都让高利贷给吃去了。

建筑行业是一个资金需求量大、竞争激烈的行业,许多“包工头”为了承揽工程业务,站稳脚跟,也不惜铤而走险,去民间借高利贷。一旦风险崩盘,资金链断裂,就只有“跑路”逃债了。

遇到贵人

很多时候,我心里也有很多委屈。

在媒体、公众的眼里,农民工是弱势群体,需要保护他们的权益。其实,通过这么多年观察,在建筑行业上,弱势群体的名单上还得加上包工头。

有时候,我甚至会羡慕农民工,至少农民工能轻易跑到政府部门投诉静坐,这难免有点心理变态,可却是真心话。

我时常想,要不别干这行了,转行做餐饮,至少不用背负这么大的资金压力。可看现在疫情一来,餐饮也蔫了,我好几个开餐馆的朋友都资金链断裂,纷纷辞退员工、转卖店铺。

流年不利,做啥都难,还是先在自己熟悉的行业待着吧。

既然还要干这行,我又开始了四处找钱的征程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经由一个朋友介绍,我开始接触到一个融资方面的专业技术人员。

他自称“乔帮主”,听说在广佛一带颇有点名气,而且我朋友说他以前在银行上班,在银行这一块认识很多各个银行内部高管,所以融资这一块很是擅长。

抱着试一试的心态,我开始和这位“乔帮主”接触。在我朋友的推荐下,我加上了他的好友。

朋友把乔帮主的微信推给了我

在和乔帮主的交谈中,我似乎发现了新大陆。

我和乔帮主进行了初步接触

我了解到,银行贷款总体分为信用贷款和抵押贷款,像我这样名下房产已经全部抵押给银行,并且没有空间的,就只能选择信用贷款。

我觉得他挺专业的,对我的情况也分析得靠谱,于是我主动上门与这位“乔帮主”面聊。

见面后,我感觉乔帮主没有想象中的高冷,反倒,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。乔帮主首先了解了我的行业模式与资金流向,他帮我理顺了经营痛点和利润增长点,他的见解让我大开眼界,可以说比我自己还了解自己。

通过乔帮主,我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“储备战略性贷款资金”:

一般的老板投资时,为了节约成本都是选择用自己的盈余资金,但世事难料,原本的储备金用完了,如果出现突发情况,又急用款的时候,就被迫找私人借,这样一个来回,又欠人情又花钱,其实成本更高了。

而战略性贷款的做法正好解决了这种问题,在企业正常经营、资金充裕的时期,就可以储备一笔正规、低息、长年限的银行资金作为投资储备金,这个资金还款时间可控,还款压力可控,资金成本低。在投资时只要把这个资金的成本算进项目去,就可以覆盖,一旦再遇到紧急的情况,还有自己的盈余资金保底,这样才是有智慧有规划的利用资金。

在乔帮主的帮助下,我的情况渐渐明晰:

两个不同的公司主体,房产已经全部抵押,过往做工程每个公司都有5、6千万的流水。为了避税,大都在我自己的私人户,征信大体还可以,只有几笔的信用卡没有及时还清,留下了逾期记录。

仔细论证分析后,他建议我可以分别用两个公司主体,每个公司分别申请一笔两年期的纯信用300万的疫情专案扶持贷款,由于是政策性贷款,真实年化才4.5%,月息才3厘75。

乔帮主给我的建议方案

就这样,在乔帮主的支持下,我顺利拿到了600万的信用贷款!而且利息比我抵押房子的更低。

拿到这笔资金后,我顺利接下了2个较大的工程,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。

天无绝人之路,当我以为走到穷途末路之时,遇到贵人!

也许,这也是命运的馈赠吧。

几点感悟

工程没这么忙的时候,我也会想想自己的人生。

时常觉得,这样一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在兜兜转转,走不出一场轮回。受限于自己的认知、资源、身边的环境,我们往往会错过很多机会。

据我观察,那些能够及时抓住机会、改变命运轨迹的人非常之少,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,那就是:懂得借势。

绝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,没有强大的背景和资源,但我们也并非一无所有。如果能学会借势,借助一切能帮助自己的力量,我们的能量才会更大。

作为一个创业者(尽管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做工程的,但我自己觉得我就是一个创业者),我也有几点感悟。

其一,要对自己的资金进行合理筹划,保证现金流。我觉得这一点不只是我们这一行,任何一行都是如此。流动资金、固定资产和长期负债,如何平衡,这是一个值得每一个创业者深入思考的问题。

其二,懂得借势,与专业技术人员保持沟通。你看三国,里面的老大都有自己的谋士,还不止一个。术业有专攻,学会借助专业技术人员的力量。拿融资来说,我就是借助了乔帮主的“势”,所以才能做到以前做不到的事。以此类推,其他领域也是一样的道理。

这是我的亲身体验和感悟,记录下来,希望对每一个迷茫的创业者有所启发。

创业是一条充满艰辛但极有意义的路,祝你好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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